看热讯:【文化】遭遇日军两次轰炸 这部明代经卷是如何劫后余生的?

每日甘肃网-兰州晨报2023-06-30 04:24:26

遭遇日军两次轰炸 这部明代经卷是如何劫后余生的?


(资料图)

《永乐南藏》卷(局部)。资料照片

兰州人谈起当年日军轰炸兰州的那段惨痛的历史,就会说到毁于轰炸的唐代名刹普照寺,以及殉难的住持方丈蓝众诚。但是,却很少有人关注曾保存在普照寺藏经楼中的明代经卷《永乐南藏》的下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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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日战争时期,甘肃是大后方,穿越甘肃境内古老的陕甘驿道、甘新驿道是当时苏联援助中国抗战物资的运输通道,在南方滇缅公路一度被切断后,这条通道甚至成为我国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。所以,侵华日军从1937年7月到1941年9月,连续数年对兰州及其周边十多个城市狂轰滥炸。由于兰州是苏联援华军火的转运枢纽,援华军火经过新疆运到兰州,再转向各战区,同时兰州还是中国空军的重要训练基地,一批批飞行员受训后,奔向抗日的主战场。所以兰州遭受轰炸的程度最严重。研究甘肃大后方抗战史的专家称,日本人轰炸兰州的猛烈程度,尤其是1938、1939年和1940年那一段时间,仅次于对战时重庆的轰炸。

1939年2月23日,日军飞机从山西运城机场起飞奔袭兰州。当飞机侵入兰州市内上空时,中国空军及高射炮部队当即迎击。次日的《甘肃民国日报》报道:“敌机二十架,昨日上午九时许,空袭兰垣。”敌机在“城内中央市场、黄家园、东大街、学院街、曹家巷、贡元巷、黄河沿、南关、东城壕一带,投弹数十枚,即匆匆向东逸去。”遭到轰炸最严重的是市区东部和南部,“中山市场中了三弹,藏经楼被焚了个精光,一个老和尚不幸殉难……”这里所说的“藏经楼”和“老和尚”就是位于学院街(今兰园)的唐代寺院普照寺藏经阁楼和住持蓝众诚。

普照寺被多枚炸弹击中,由于日军投下的是燃烧弹,所投之处,燃起熊熊大火。普照寺被炸毁的是大雄宝殿东北隅一角和藏经楼全部,藏经楼内的唐代壁画、佛像及雕刻木像12尊,铜结引佛一尊,均被炸毁。面对当时场景,省佛教会紧急招来工人,在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挖出蓝方丈遗体和两千多册被埋压的佛教经典。

这是普照寺第一次被轰炸。之后,省佛教会集资,将炸毁的大佛殿一角修复完毕。但紧接着同年的10月、11月、12月,日军飞机又连续对兰州进行轰炸,普照寺遭到重创。日机的燃烧弹彻底炸毁了大雄宝殿、法轮殿、哼哈二将殿、药师殿、星宿殿,全寺付之一炬,尽成焦土。劫后,普照寺建筑仅有东侧的观音堂和寺门幸存,那座悬于寺内的金代章宗泰和二年(1202年)铸造的铁钟,也倾倒在残垣瓦砾之中。普照寺继由蓝方丈的师弟王月庵住持,收捡藏经残卷。

普照寺藏经楼所藏的这部佛教经典是《永乐南藏》,其刻印时间距普照寺被毁,已有300多年,当时《永乐南藏》曾刻印几部?藏于何地?董葆吾说:“吾甘僻处西北,文化逊于东南,然在有明一代,省会庋藏大藏经,已有三部:一在五泉山藏经殿;一储嘉福寺(注:在兰州内城西北隅,即今木塔巷至永昌路北段之间)……又其一在城内普照寺。”而五泉山和嘉福寺的藏经,在清代中期的战乱中已经毁掉了。为了防止日本飞机再次空袭兰州,设法保全这部藏经,继任住持王月庵不得已将经卷从城内移至兰州西乡费家营,暂时存放在赵祝三居士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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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过去了三年,日军飞机基本停止了对兰州的轰炸,局势有好转,王月庵长老邀集佛教同仁,发愿补经,要补写、修补这部遭受战火的残卷。时间定在1942年农历二月十九观音菩萨诞辰日,从费家营将全部经典请回,存于城南郊外“煦园”水梓先生家中,他一边请人以当时的省佛教会会长邓隆家藏的频伽精舍本作底本,每天到“煦园”内补抄,裱工则修补残破经卷,添置经卷包皮;一边由省佛教会理事杨思、水梓、裴建凖、董葆吾等人向各方募捐。不到三个月,就募集了国币一万五千五百元,有些佛教信徒还捐了面、油、蔬菜等物品,以供抄经人临时餐饮之需。这样,历时19个月,一共补抄17函、88册,挖补357册,这项补经的善举告成。

据水梓先生的女儿水天长回忆,随同经卷一起搬移进“煦园”的还有几尊佛像。水梓先生信佛,他家的“留云山馆”原来就是供有佛像的佛堂。水天长曾告诉笔者,她父亲也让她和哥哥水天浩、弟弟水天中看护这些经卷。这批经卷在“煦园”就地进行修补,并更换了经卷包皮。经卷就这样在“煦园”保存了好几年,一直到抗战胜利后的第三年。

这批经卷到底往哪里挪?水梓先生与裴建凖等人商议,在王月庵方丈的主持下,择吉日迎送到原普照寺未被日机炸毁的东侧观音堂。迎送当日,从“煦园”所在地颜家沟到学院路沿途,人山人海,人们以这种方式庆祝抗战的胜利,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无私抢救中华文化经典的人们的尊敬。这样,在辗转多年后,这部经卷又回到了普照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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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7年,教育家庄则宣来甘肃考察西北文教事业,他所著的《西北视察记》有一段对普照寺的描述,是他的亲见亲历。他记述:“普照寺建于唐贞观年间,明永乐中肃藩重修;寺内壁画极精美,尤以千手观音像为最工致,栩栩如生,当系唐人手笔。藏经楼有藏经五千零四十八卷,亦可至宝。”

甘肃省档案馆馆藏当年“甘肃省佛教会普照寺财产损失报告表”中,详细记载了1939年2月至12月两次遭日军飞机轰炸的损失情况。报告表在记述了大雄宝殿、法轮殿、金刚殿等建筑遭到毁损之后,还特别说明损失的还有唐代塑像55尊,唐代吴道子壁画像32幅。

普照寺藏经楼所藏的佛教经典,是著名的明代《永乐南藏》。我国佛教经典,源于汉代,创集于隋朝,写经盛于唐,雕版作于宋代。而明代刻藏事业更加发达,从洪武五年(1372年)就开始雕刻,大约到洪武十一年(1378年)或永乐元年(1403年)刻毕,是为《洪武南藏》,是明代的第一部官刻大藏经,版存天禧寺,永乐六年(1408年)毁于火,印本传世极少。《永乐南藏》雕刻于永乐十年至十五年(1412至1417年),永乐十七年刻成,是《洪武南藏》的再刻本,内容略有变动。所以,《永乐南藏》可以说是佛教大藏经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藏经,内容比宋元藏经多近一倍,在佛教文献学和大藏经编纂研究方面有不可替代的地位。目前国内收藏大约不到十部,珍稀程度仅次于宋元藏经。从版本学的角度看,明初刻本留存很少,古籍版本十分珍贵,在版本学和印刷史上有非常重要的价值。

普照寺的这部《永乐南藏》的主要出资印刷者,是肃宪王朱绅尧和他的母亲懿王妃陈氏,印刷地点在金陵,即南京。大约是在明万历二十八年(1600年)刷印,并于同年运抵兰州,存普照寺藏经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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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当年省佛教会同水梓先生等将经卷送回普照寺原址以后,这部劫后余生的经卷曾一度没有后续消息。甘肃省文史馆名誉馆长张思温先生对这部藏经十分关注。《张思温文集》里说:“1963年(经卷)尚存庙中,而月庵已死,韩定山在省文史研究馆时,欲移存馆中,议未果。今不知在否?”就是说1963年时,韩定山(甘肃文县人,省文史馆馆员)在普照寺观音堂还见过这部经卷,也曾建议将经卷移交给省文史馆,但未能成行。后来就不知下落了。《煦园春秋——水梓和他的家世》是水梓先生的后人撰写的一部著作,其中说到抗战时期水梓先生等抢救保护普照寺经卷的事情,但对这部经卷的下落也不清楚。

1986年甘肃省图书馆新馆落成,由白银路老馆搬进雁滩新馆。工作人员在翻找资料时,发现当年由水梓、裴建凖、董葆吾等人保护的普照寺经卷就藏在省图书馆内。由于省图书馆原来没有对所藏中国古籍名录进行分编,所以尚不知馆内早就存有这些经卷。这部藏经每一函最后一册均有题记,涉及这部藏经的印刷情况,还有这部藏经内几乎每一版均钤有“金城普照寺记”印。这些,都是确认这部藏经施财印造者,印刷年代、地点、经办人,以及与普照寺的紧密关系。省图书馆西北文献部工作人员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,逐册逐页翻检,并参照有关文献,确认这是普照寺劫后余生的藏经残卷。

甘肃省图书馆张其尊女士说,兰州老百姓通常说的普照寺藏经楼的藏经,就是这部《永乐南藏》。是明肃王朱绅尧和他的母亲陈氏出资在南京印刷的,共印刷了三套,分别藏在五泉山崇庆寺、嘉福寺和普照寺三处。

据张其尊女士介绍,省图书馆所藏的这部《永乐南藏》是上等优质连史纸印刷,上下裱纸和经秩全用花纹锦缎装裱。藏经以千字文编号,始“天地玄黄”,以“巨野洞庭”的“野”终,凡638函,1612种,6364册。一般每函十册,多者十三四册,少者六七册不等。具体为《大乘经》205函,537种,2085册;《小乘经》46函,243种,47册;《小乘律》50函,58种,456册;《大乘论》49函,92种,504册;《小乘论》74函,37种,730册;《续人藏论》5函,23种,48册;《次方撰述》148函,164种,1436册。

至于这些经卷当初是由谁经手,何时移入省图书馆西北文献部的,因为无记载,已经无法弄清来龙去脉了。但不管怎么说,遭遇战火硝烟而又受到众人保护的明代经卷,今天能完整地保存下来,这是莫大的幸事。

84年前遭日军飞机轰炸而幸存下来的普照寺金代“泰和铁钟”,今天悬挂于五泉山“猛醒亭”内。而明代经卷《永乐南藏》现今收藏于北山九州台《四库全书》馆内。

奔流新闻·兰州晨报特约撰稿 姜洪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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